485.Chapter 4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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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子翔之前实在不知道皮埃尔到底是喜欢克里斯汀、派特, 还是弗洛雷斯先生。或者法国小子就是喜欢那段三角恋的三个主角。
“他们三个人的故事对你来说是一部电影吗？”
有一次在训练场上, 喻子翔实在被皮埃尔问烦了, 冲皮埃尔吼道。他与皮埃尔上个赛季一起加盟皇马，那时他们不太熟，皮埃尔还只是偶尔试探地问问他派特和克里斯汀的问题, 但这个赛季从被埃弗顿召回，皮埃尔几乎每天都能想出一个新的问题。诸如“克里斯汀会玩FIFA吗”、“派特吃鸡胸肉撒不撒黑胡椒”这种问题，喻子翔不明白皮埃尔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就是电影啊。”皮埃尔睁着他无辜的大眼睛回答。
“那你问主教练去, 他知道的细节更多, 尤其是关于你的女王克里斯汀的。”
皮埃尔那时的表情让喻子翔翻起了白眼, 法国男孩儿绝对他妈的真的那么想过, 他只是不敢而已。
所以两周前传出俱乐部可能会在去到伦敦打半决赛的客场时使用哈灵顿训练基地这个消息时, 皮埃尔兴奋地像是一夜爽了好几回——喻子翔当着皮埃尔的面就这么说的。皮埃尔成年了，这种玩笑总算可以开了。皮埃尔居然一本正经地告诉子翔：“是个恰当的比喻。”子翔瞠目结舌，“你他妈一夜爽过好几回吗？”皮埃尔笑嘻嘻地点头。
太难以置信了！！后来喻子翔在视频里跟伊恩和派特大声感叹。
不过, 皇马最终没有选择在哈灵顿训练基地训练, 原因不明。其实喻子翔也有些失望，但远没有皮埃尔失望。皮埃尔私下里跟喻子翔抱怨一定是弗洛雷斯先生不愿重回旧地，触景伤情。喻子翔没搭理皮埃尔。尽管他也有此猜测。
喻子翔从休息区往看台走，皮埃尔跟他一起。圣西罗渐渐又被填满了，下半场的比赛很快就会开始。喻子翔看到两队都有球员和教练正从球员通道出来。
“子翔，你比赛结束后去更衣室吗？”皮埃尔在子翔身边问。
喻子翔扭了下头, “去。”
“那如果QPR输了呢？”皮埃尔继续问, 刚问完, 他又笑道，“我希望QPR赢。如果你去更衣室，我跟你一起，我很想念安柏先生和女王克里斯汀。”
喻子翔面无表情地再次扭头，“我确信他们也很想念你。”
就像完全听不懂子翔的挖苦一样，皮埃尔开心地说：“我也这么想。”
他们回到了座位上，主教练弗洛雷斯先生和助教冈萨雷斯先生也回来了。
不比QPR与AC米兰的生死对决，皇马第一回合在伯纳乌就以3:0的比分击败了切尔西。而在昨晚，依靠□□修斯和皮埃尔的进球，皇马又在斯坦福桥2:0拿下了第二回合的胜利，两回合5:0横扫切尔西挺进决赛。
尼古拉斯坐下后瞥了一眼子翔和皮埃尔。实际上昨晚晋级决赛之后，他就给球员们放了一天假。其他球员应该都会关注这场比赛，但只有皮埃尔和子翔前来现场观战了。但这两个球员都不是来考察对手的。
子翔是来支持挚友的；至于皮埃尔……尼古拉斯觉得哭笑不得，皮埃尔是来支持他的安柏先生和女王克里斯汀的。
上半场QPR进球时，这两个人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后来还紧紧拥抱在了一起。惹得这片看台的AC米兰球迷一阵唏嘘。
胡安说那一幕被拍到肯定要被媒体和球迷调侃很久。尼古拉斯则耸耸肩。
现在，仍然有不少球迷在往他们这个方向侧目，尽管今晚的比赛吸引了非常多的名人前来观战，但皇马这四位是直播镜头和现场球迷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尼古拉斯又解开一粒衬衫扣子，微微露出了点胸肌。这是五月伊始的米兰，夜晚的温度适宜，他上身只穿了件纯色的衬衫，但依旧出了些汗，也许是刚才那半品脱啤酒导致的。
当尼古拉斯往场上望去的时候，两队主帅都从球员通道出来了。缇娜脱掉了风衣，只穿着件白衬衫，领口开了两粒扣子，袖口被卷起。那么多的摄影机和摄像机跟随着她，她很沉静，抬了抬头，似乎往他们这个方向望了一眼，他不确定。他耳边传来皮埃尔和子翔的对话。
“皮埃尔，你的女王克里斯汀。”
“我看到啦。噢上帝，她真美。”皮埃尔的声音突然压低，“而且好性感。”
“你像个狂热的粉丝，看在上帝的份上，皮埃尔，你是皇马的主力中场，法国国家队的主力中场！”
“我知道啊，所以呢？”
“……你不要对克里斯汀太热情，派特嫉妒心很强，尽管他从不承认。”
皮埃尔奇怪地问子翔：“派特为什么不承认？”皮埃尔问完听到了助教的笑声，噢想必主教练也听到了他和子翔的对话。皮埃尔有些脸红。
“那就不酷了啊，学学派崔克-安柏如何装酷，你会更招女孩儿们喜欢的……”喻子翔声音渐小，两队主力基本都回到场上了。
****
本杰明跟派崔克一起下了台阶，走出长长的通道，喧闹声越来越近，然后，圣西罗的草皮重新呈现在眼前，四面看台人山人海。
他们前面，菲尔勾着莱昂的脖子，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男朋友今天在看台上。”
莱昂知道菲尔说的是子翔，他用胳膊肘撞向菲尔的胸口，笑骂道，“去你妈的。”
菲尔哈哈大笑着放开了莱昂，他们各自跑上了场，本杰明和派崔克也都往球场上跑去，漫天嘘声随之响起。
本杰明看到派特站好位置后随意做了个很挑衅的动作——
他把一只手放在耳侧。意思是这点嘘声他听不到。
本杰明笑了笑，他知道派特等不及干掉意大利人。
两小时前，QPR的首发公布。本杰明虽未亲眼见到，但能想象人们的反应。
她在这场圣西罗之战中，放弃了下半赛季主打的三中卫-五后卫阵型。转而让球队的四位世界级攻击手全部首发，毫无保留。
派崔克-安柏，莱昂-费雷拉，亨克-德格拉夫，加上解禁的菲尔-比斯利。这四人的攻击线，绝不会逊色于皇马的热苏斯、姆巴佩、□□修斯、荣凯的进攻四人组。或许，QPR的“四头怪”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进攻组合。
这四人的进攻曾经震动安联球场，现在又被拿到了圣西罗。马西莫-罗马诺也许能预见到，也许不能。不管米兰主帅是怎么推测的，半决赛的最后90分钟，身为QPR主帅的她用这种方式发出了宣言。
在上半场刚一开始的时候，AC米兰没有采用上周那种退守的策略。相反，他们在主场展开了相当激进的高位压迫。
这在一定程度上被QPR教练组猜测到了，按照逻辑，上半场的前十五分钟正是体能最充沛的时间段，借着主场优势打出令人窒息的高压式足球极有可能取得进球。
而如果AC米兰刚一开场就取得进球的话，QPR将会面临巨大的压力，毕竟意甲冠军有着神话一般的防线。
在比赛的前两分半钟，米兰很好地压制住了QPR。QPR整体阵线退得很深。
也只有那两分半钟而已。当阿扎尔一次转身摆脱，被伊恩直接把球断掉后，就不一样了。
这是她的既定战略——她很好地针对了30岁的阿扎尔的虚弱本质。在开场故意示弱，对手想要压上，就让他们过来。
阿扎尔如果认为自己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发挥，那就来。
阿扎尔本赛季在意甲踢出了超出过去任何一个赛季的进球、助攻数据。
但是，足球世界有一个规律：一个球员在普通联赛里的效率是不能完全说明其实力的。
派特、莱昂是强弱通杀的类型，而现在的阿扎尔，在面对强队的时候，就是一个必须需要非常多的支援才能发挥的攻击手。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有趣的是，本杰明观察到，马西莫-罗马诺却对阿扎尔有异乎寻常的信任。
本杰明不知道这种信任的动因是什么。或许跟马西莫自己在球员时代天赋平庸有关，或许马西莫受到了克劳迪奥-帕索里尼（Chapter 465）这种非常务实的意大利教练的影响。总之，马西莫对“进攻端的灵感”的理解呈现出与她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去年夏天，有消息称阿森纳的年轻意大利前腰贝尔纳迪诺因为不太适应英国生活，希望返回意甲，加盟AC米兰，投靠马西莫-罗马诺。
但是最终米兰选择引进的是当时29岁的阿扎尔。后来传出的原因是，阿森纳给贝尔纳迪诺的标价太高。
贝尔纳迪诺显然是个灵感和天赋都比阿扎尔更加出色的球员；但贝尔纳迪诺也有个问题，就是不太稳定，他的灵感伴随了不少的随意处理和丢失球权，阿扎尔在这方面显然更加老练。
在“灵感”和“稳定”之间，马西莫-罗马诺选择了后者。
这也就降低了他们在大战中的攻击力上限。这种高强度的比赛和平时松散的联赛完全不同，如果AC米兰主动围攻的话，阿扎尔会有很大概率在密集区域被断球是意料之中的，QPR在训练课上已经多次演练过这种情况出现后的反击模式。
米兰的高位压迫自然非常强劲，但断下球的伊恩丝毫不乱，QPR队长用身体倚住对手冲上来逼抢的中场科瓦西奇，然后脚后跟把球踢给身后的本杰明。
对手的另一个中场恩东贝莱已经逼上来，自己的身侧，阿扎尔也在进行反抢。
在那时，本杰明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没有停球，直接用左脚向前一个挑传。
这个传球的距离大概只有十五码，但他挑的弧线较高，力度柔和，很适合高个子来接球。更重要的是，菲尔这时候回撤到了落点之上。强壮的中锋背后是比他矮了不少的意大利后腰萨尔多。
这是另一个在赛前训练课上，她要求反复演练的点：
在反击中，莱昂和菲尔的瞬间换位，用菲尔的力量和体格站在前腰位去接球，去直接挤压对手体格相对吃亏的后腰萨尔多。
第一回合中QPR没有机会使用菲尔这个武器，但这场菲尔回归，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刚过中圈的位置，菲尔用胸口接下本杰明给出的空中球。萨尔多被菲尔用身体完全挡住，对此无能为力。
没等球落地，菲尔就凭借自己的柔韧性把腿高高抬起碰到球，做给了旁边的派特。动作有点怪异，但这就是菲尔。关键是，这个动作很有效、很省时间地把球给了出去。
派特开始冲锋。登东贝莱在回追，但根本跟不上也无法干扰，派特带球直接向前场左路冲过去，这是一次极快的反击，刚刚做完球的菲尔也马上冲进禁区。
速度极快的米兰右翼卫法赫德-哈拉克回追到位了，他想把派特逼到边线，至少是能够限制住他的速度，给队友赢得回防的时间。可派特根本不想跟他纠缠，他一个扣球，球从那两条纤长的腿之间穿过，之后马上变换方向往中路冲去。
QPR的反击已经完全打成开放局面——
菲尔一个人牵制住了萨巴蒂尼和莱莫斯两个中卫，亨克疾速在右路跑上来，身后是拼命回追的摩洛哥人阿里-哈拉克。由于QPR的反击速度太快，米兰的后场出现了较大的空当！
派特没有给菲尔，而是左脚正脚背贴地抽了个斜线，给右路冲刺上来的亨克。荷兰人在阿里-哈拉克紧追之下并未黏球，停了一下后，即刻把球向回平抽向禁区边缘——
这个倒三角传球，只有萨巴蒂尼反应过来了。十九岁的米兰队长尽全力刹车，然后伸出一只脚去够球。
QPR攻击线四头怪的这次反击中处理球的速度都太快了。萨巴蒂尼的脚只是勉强碰到了皮球，阻止了这球直接给回到派特脚下。
但球弹到了禁区外的本杰明脚下。
本杰明几乎是轻描淡写，第一时间用脚弓把球往前敲去……
萨巴蒂尼马上一蹬地，转而再冲向派特。
本杰明为这个意大利人的身体素质感到惊叹，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两次变向启动，减速再加速，以及他防守时的坚决和极强斗志也很可怕。
可是，本杰明这个球不是给派特的。
派特心领神会地一迈腿，让球从自己身后漏过，萨巴蒂尼扑空。
这个传球的真正目标是：和派特站在同一条线路上，但更靠近球门的莱昂。
莱昂同样没有停球，他顺着传球的方向转身，小腿猛抽并稍微加上一个角度，用正脚背把球狠狠击打向球门。
唐纳鲁马只来得及伸手，但来不及阻挡住皮球——
比赛时间刚到3分钟，总比分就变成了1:1！
进球后莱昂前所未有地疯狂地朝本杰明奔了过去，两人拥抱，又一起奔向客场球迷区，他们身后派特、亨克、菲尔很多队友全都冲了过去。莱昂甚至被派特那家伙拽倒……
从那一刻起，QPR在这场淘汰赛里就不再处于完全的被动地位。因为只要QPR再进一球，米兰想晋级就必须进两球，更大的压力从开场第3分钟就从QPR这边抛到了米兰那边。
更为关键的是，“米兰淘汰赛不丢球”这个被所有人敬畏的纪录被击碎了。
本杰明望向主裁，他的哨子含在口里，正在看表。
****
皮埃尔说：“派特刚才那个挑衅的动作就很酷，可我学不来。而且，女孩儿们都说我很可爱。”
“你以为你三十岁的时候还会是这张童稚脸吗？”子翔不屑。
“那时候我没准都当爸爸了，不需要女孩儿们都喜欢我了啊，只要我的妻子喜欢我就行。”
“你以为碰到一个想要与之结婚的女孩儿那么容易吗？”
皮埃尔似乎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说的也对。”
两个年轻人的声音伴着圣西罗看台上的嘈杂继续传入尼古拉斯的耳朵。他的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两个拇指不断轻轻地互相敲打着。他听到子翔的话敲打的手指停了停，不过马上又恢复了节奏。
如果四十五分钟后还是这个比分，两队会进行加时赛。这种可能性不能不考虑，不过两个主帅应该都不希望如此。
对于马西莫来说，进入加时赛的话，按照欧冠的规则，客场作战的QPR进一球的话米兰就需要进两球，显然是不利的。
对于缇娜来说，她也会极力避免加时赛。因为QPR这场把四大攻击手都放在场上，她的板凳上缺乏有力的后手，进入加时赛之后的延续性可能会出现问题。
更重要的是，两个教练都有非常强的控制欲，尽管形式不同。进入加时赛意味着失控，不管到时候是冒险还是保守，结果被运气决定的可能性都变得更大。反正尼古拉斯自己非常不喜欢加时赛的。
尼古拉斯望向边线的那件白衬衫。她此时在想什么？
QPR的开局相当顺利，但AC米兰被进球后立马退守，恢复了严密的保守阵型。那也让QPR掌控了大量的球权。即便如此，QPR进球后实质的威胁却不多，没有再进球。
派崔克-安柏离禁区有些太远了，而且菲尔-比斯利也继续在禁区外活动，这使得QPR的控制力很强，但投入到对面禁区里的人手不够多。
另外就是，虽然QPR这场打了四后卫的阵型，但是两个边后卫冈萨洛-奇卡以及约翰-奥康纳的活动区域依然太靠后了。几乎没有套上下底的进攻模式。这也是更有利于控制的打法，但不利于进攻的展开。
这一定有什么原因。
裁判吹哨，下半时的比赛开始。
尼古拉斯把思绪拉回到眼前的赛场上来。
派崔克继续拉到外围，然后从中路偏左的位置带球，冲向科瓦西奇。
尼古拉斯的视线马上转向菲尔……QPR的中锋又回撤出来了。
突然间，所有的片段在尼古拉斯的脑子中组合起来。
派崔克的超强能力，菲尔的力量和骚扰能力，都是已知的、QPR在进攻中包含的元素，关键是怎么把他们组合起来……
她选择的方式，看上去是扳平总比分后的求稳策略，事实上隐藏了一个意图。
在大多数人眼里，AC米兰从后到前的几个支柱球员，分别是后卫线上的萨巴蒂尼、后腰萨尔多，前腰阿扎尔，中锋贝洛蒂。但尼古拉斯知道，前腰位置的阿扎尔只是名义上的主角，实为一个高级角色球员，这个本质已经被她在这前后两场对决里戳穿了。
可是，AC米兰的中前卫马特奥-科瓦西奇，还没有被彻底遏制住。这个球员的实力……
事实上，尼古拉斯刚到皇马时，科瓦西奇已经决定了加盟AC米兰，否则他绝不会放走这个克罗地亚人。
科瓦西奇的纵向突带能力、脚下技术和身体条件，让他成为米兰中场和前场连接的真正纽带。因此，米兰的四个支柱球员，或者说米兰的“脊梁”，实际应该是萨巴蒂尼-萨尔多-科瓦西奇-贝洛蒂。
一开始，尼古拉斯只认为派崔克的回撤是为了增强控球的稳定性。但现在回忆起派崔克的每次带球冲击，几乎都在针对科瓦西奇，让克罗地亚人处于非常受制的地步，这里面是有战术意图的。
尽管让派崔克去做这样的工作有一点大材小用，但确实最有效。
下半场刚开始，科瓦西奇的脚步就已经开始沉重起来了，用不了多久，米兰的这个点就会失效。
另一方面，菲尔-比斯利的站位。在这场的很多时候，尼古拉斯觉得这个中锋几乎打成了一个前腰，这样的结果就是菲尔会直接对上米兰的后腰萨尔多。
菲尔体格上的优势，在第一个进球的过程中已经体现出来，而在后续的比赛中，菲尔依然在这么干，这就包含了另一层战术意义。
如果说派崔克对科瓦西奇的打击是通过让对手不同移动、疲于正面防守和补位的话，那么菲尔对萨尔多的打击方式，就是直接的身体碾压。这让两人的精力太多放在了防守之中，体力流失严重，精神疲惫。
也就是说，这一整套的策略，直接可以打掉米兰“四人脊梁”里的两个点，而且是靠中间的、用来衔接的两个点！
尼古拉斯看向边线上的另一个人。马西莫在踱步，他瘦削的身影看上去有些不安。
尼古拉斯的嘴角微微动了动。马西莫上一回合可能还有些得意，不管是赛前玩的心理战还是比赛的过程和结果，至于这一回合么……
他猜马西莫可能有了一点失控的感觉。而他自己有过那种感觉吗？
Oh hell，是的，而且只跟她有关。不管是在球场上，还是在球场外。
尼古拉斯回想起一年前，他被马西莫-罗马诺淘汰的比赛。
皇马事实上没有输球，当时米兰是凭借客场进球多晋级的。那时，他缺少一些关键球员，也有一些运气方面的原因，但他在回顾的时候，也认可米兰和马西莫的强大。
这个枯瘦苍白的意大利人身上的东西已经渗入AC米兰这支球队的内里，塑造了这支球队的灵魂。马基雅维利主义和极度的实用主义。
尼古拉斯最开始受到刻板印象的影响，认为这无疑是一个意大利足球传统的继承者，极度注重防守，为了拿到好的比赛结果可以不择手段，将足球视为战争而不吝灰色手段，都是典型的意大利足球哲学体现。
但后来，他发觉不能这么简单地概括。马西莫自然是意大利足球体系中培养出的杰出教练，但越回想自己和他的接触，越觉得，AC米兰体现出的一些东西，事实上不完全是意大利足球的传统，更多的是马西莫-罗马诺自己。
他知道一个人的足球哲学本质上源于他的性格和价值观，进一步源于他过往的经历。他回想起来他们那些不多的交流，那双阴冷的眼睛下面，隐藏着一个极度渴望Power的男人。
尼古拉斯没有兴趣去研究马西莫的人生经历。但他知道这是个在球员生涯中不成功的人，这样的人后来选择走上教练之路的多如牛毛，有一些成了名帅。
但是马西莫呈现出的是格外强烈的，要把一切抓在手上的可怕控制欲。
为此，他构建了可能是历史上最完美的防守体系，他处心积虑地隐藏自己的作战计划，他采用场外干扰的方式给对手制造麻烦。一切都关于Power，他是如此想要掌控这个，他打造了史上防守最好的球队。
对此尼古拉斯表示尊重，但他在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也明白了这个教练的瓶颈：他的足球哲学中没有“灵感”的容身之处。
Fantasia，是意大利足球语汇中一个如梦如幻的词汇。意大利足球的传统中，不光拥有战术和防守，也拥有对于进攻端一瞬间不可预测的、突然迸发的灵感的尊崇。灵感变化莫测，马西莫一定认为这过于不可控了，所以才摒弃了这个元素，也就抛弃了意大利足球中的“trequartista”传统，只保留了相对可控的“regista”（即米兰后腰萨尔多的角色）。
尼古拉斯本人对于灵感的理解其实也比较保守，但他绝对不会到完全限制这种东西的程度。这就是为什么在那两次交手后，尽管皇马被淘汰，但尼古拉斯始终认为，如果下一次碰到这个对手，斩杀的几率很大的原因。
而她对于“灵感”的理解……则跟马西莫和自己完全不同。
尼古拉斯盯着此刻的球场上，圣西罗的看台上刚刚有人违规释放了焰火，因此目前场内有些烟雾弥漫。在那模糊不清的视野中，他看到有人倒在了场上，而且无法坚持了。
是科瓦西奇。这个克罗地亚中场这些年来一直就有伤病的隐患，上一场就曾经出现过问题，这一场撑不住派崔克的不断袭扰，出现这种情况，倒也不算意外。
尼古拉斯抬头，透过烟雾看了一下对面看台上方的比分牌。0:1，总比分1:1，时间是55分钟。
他再向下看去。她把派崔克叫到了场边。尼古拉斯转开眼，看了看圣西罗的棚顶边缘。三月份的时候他和她坐在这里，她总抬头看那个方向。她那时到底想看到什么？是圣西罗的灯火还是米兰的夜？
这片看台的米兰球迷发出了零散的嘲笑声与嘘声，还有口哨声。
尼古拉斯的余光掠过场边那两个身影，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是一个信号。
前55分钟，派崔克作为一个战术棋子，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但是也不寻常地在55分钟的时间里压抑了自己的灵感。现在，科瓦西奇已经被击垮，另一名重要球员萨尔多也已经气喘吁吁，处于强弩之末。
我亲爱的缇娜，你已经掰断了米兰的脊梁，那么接下来当然是把灵感释放，让你的野兽出笼。
喻子翔之前实在不知道皮埃尔到底是喜欢克里斯汀、派特, 还是弗洛雷斯先生。或者法国小子就是喜欢那段三角恋的三个主角。
“他们三个人的故事对你来说是一部电影吗？”
有一次在训练场上, 喻子翔实在被皮埃尔问烦了, 冲皮埃尔吼道。他与皮埃尔上个赛季一起加盟皇马，那时他们不太熟，皮埃尔还只是偶尔试探地问问他派特和克里斯汀的问题, 但这个赛季从被埃弗顿召回，皮埃尔几乎每天都能想出一个新的问题。诸如“克里斯汀会玩FIFA吗”、“派特吃鸡胸肉撒不撒黑胡椒”这种问题，喻子翔不明白皮埃尔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就是电影啊。”皮埃尔睁着他无辜的大眼睛回答。
“那你问主教练去, 他知道的细节更多, 尤其是关于你的女王克里斯汀的。”
皮埃尔那时的表情让喻子翔翻起了白眼, 法国男孩儿绝对他妈的真的那么想过, 他只是不敢而已。
所以两周前传出俱乐部可能会在去到伦敦打半决赛的客场时使用哈灵顿训练基地这个消息时, 皮埃尔兴奋地像是一夜爽了好几回——喻子翔当着皮埃尔的面就这么说的。皮埃尔成年了，这种玩笑总算可以开了。皮埃尔居然一本正经地告诉子翔：“是个恰当的比喻。”子翔瞠目结舌，“你他妈一夜爽过好几回吗？”皮埃尔笑嘻嘻地点头。
太难以置信了！！后来喻子翔在视频里跟伊恩和派特大声感叹。
不过, 皇马最终没有选择在哈灵顿训练基地训练, 原因不明。其实喻子翔也有些失望，但远没有皮埃尔失望。皮埃尔私下里跟喻子翔抱怨一定是弗洛雷斯先生不愿重回旧地，触景伤情。喻子翔没搭理皮埃尔。尽管他也有此猜测。
喻子翔从休息区往看台走，皮埃尔跟他一起。圣西罗渐渐又被填满了，下半场的比赛很快就会开始。喻子翔看到两队都有球员和教练正从球员通道出来。
“子翔，你比赛结束后去更衣室吗？”皮埃尔在子翔身边问。
喻子翔扭了下头, “去。”
“那如果QPR输了呢？”皮埃尔继续问, 刚问完, 他又笑道，“我希望QPR赢。如果你去更衣室，我跟你一起，我很想念安柏先生和女王克里斯汀。”
喻子翔面无表情地再次扭头，“我确信他们也很想念你。”
就像完全听不懂子翔的挖苦一样，皮埃尔开心地说：“我也这么想。”
他们回到了座位上，主教练弗洛雷斯先生和助教冈萨雷斯先生也回来了。
不比QPR与AC米兰的生死对决，皇马第一回合在伯纳乌就以3:0的比分击败了切尔西。而在昨晚，依靠□□修斯和皮埃尔的进球，皇马又在斯坦福桥2:0拿下了第二回合的胜利，两回合5:0横扫切尔西挺进决赛。
尼古拉斯坐下后瞥了一眼子翔和皮埃尔。实际上昨晚晋级决赛之后，他就给球员们放了一天假。其他球员应该都会关注这场比赛，但只有皮埃尔和子翔前来现场观战了。但这两个球员都不是来考察对手的。
子翔是来支持挚友的；至于皮埃尔……尼古拉斯觉得哭笑不得，皮埃尔是来支持他的安柏先生和女王克里斯汀的。
上半场QPR进球时，这两个人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后来还紧紧拥抱在了一起。惹得这片看台的AC米兰球迷一阵唏嘘。
胡安说那一幕被拍到肯定要被媒体和球迷调侃很久。尼古拉斯则耸耸肩。
现在，仍然有不少球迷在往他们这个方向侧目，尽管今晚的比赛吸引了非常多的名人前来观战，但皇马这四位是直播镜头和现场球迷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尼古拉斯又解开一粒衬衫扣子，微微露出了点胸肌。这是五月伊始的米兰，夜晚的温度适宜，他上身只穿了件纯色的衬衫，但依旧出了些汗，也许是刚才那半品脱啤酒导致的。
当尼古拉斯往场上望去的时候，两队主帅都从球员通道出来了。缇娜脱掉了风衣，只穿着件白衬衫，领口开了两粒扣子，袖口被卷起。那么多的摄影机和摄像机跟随着她，她很沉静，抬了抬头，似乎往他们这个方向望了一眼，他不确定。他耳边传来皮埃尔和子翔的对话。
“皮埃尔，你的女王克里斯汀。”
“我看到啦。噢上帝，她真美。”皮埃尔的声音突然压低，“而且好性感。”
“你像个狂热的粉丝，看在上帝的份上，皮埃尔，你是皇马的主力中场，法国国家队的主力中场！”
“我知道啊，所以呢？”
“……你不要对克里斯汀太热情，派特嫉妒心很强，尽管他从不承认。”
皮埃尔奇怪地问子翔：“派特为什么不承认？”皮埃尔问完听到了助教的笑声，噢想必主教练也听到了他和子翔的对话。皮埃尔有些脸红。
“那就不酷了啊，学学派崔克-安柏如何装酷，你会更招女孩儿们喜欢的……”喻子翔声音渐小，两队主力基本都回到场上了。
****
本杰明跟派崔克一起下了台阶，走出长长的通道，喧闹声越来越近，然后，圣西罗的草皮重新呈现在眼前，四面看台人山人海。
他们前面，菲尔勾着莱昂的脖子，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男朋友今天在看台上。”
莱昂知道菲尔说的是子翔，他用胳膊肘撞向菲尔的胸口，笑骂道，“去你妈的。”
菲尔哈哈大笑着放开了莱昂，他们各自跑上了场，本杰明和派崔克也都往球场上跑去，漫天嘘声随之响起。
本杰明看到派特站好位置后随意做了个很挑衅的动作——
他把一只手放在耳侧。意思是这点嘘声他听不到。
本杰明笑了笑，他知道派特等不及干掉意大利人。
两小时前，QPR的首发公布。本杰明虽未亲眼见到，但能想象人们的反应。
她在这场圣西罗之战中，放弃了下半赛季主打的三中卫-五后卫阵型。转而让球队的四位世界级攻击手全部首发，毫无保留。
派崔克-安柏，莱昂-费雷拉，亨克-德格拉夫，加上解禁的菲尔-比斯利。这四人的攻击线，绝不会逊色于皇马的热苏斯、姆巴佩、□□修斯、荣凯的进攻四人组。或许，QPR的“四头怪”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进攻组合。
这四人的进攻曾经震动安联球场，现在又被拿到了圣西罗。马西莫-罗马诺也许能预见到，也许不能。不管米兰主帅是怎么推测的，半决赛的最后90分钟，身为QPR主帅的她用这种方式发出了宣言。
在上半场刚一开始的时候，AC米兰没有采用上周那种退守的策略。相反，他们在主场展开了相当激进的高位压迫。
这在一定程度上被QPR教练组猜测到了，按照逻辑，上半场的前十五分钟正是体能最充沛的时间段，借着主场优势打出令人窒息的高压式足球极有可能取得进球。
而如果AC米兰刚一开场就取得进球的话，QPR将会面临巨大的压力，毕竟意甲冠军有着神话一般的防线。
在比赛的前两分半钟，米兰很好地压制住了QPR。QPR整体阵线退得很深。
也只有那两分半钟而已。当阿扎尔一次转身摆脱，被伊恩直接把球断掉后，就不一样了。
这是她的既定战略——她很好地针对了30岁的阿扎尔的虚弱本质。在开场故意示弱，对手想要压上，就让他们过来。
阿扎尔如果认为自己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发挥，那就来。
阿扎尔本赛季在意甲踢出了超出过去任何一个赛季的进球、助攻数据。
但是，足球世界有一个规律：一个球员在普通联赛里的效率是不能完全说明其实力的。
派特、莱昂是强弱通杀的类型，而现在的阿扎尔，在面对强队的时候，就是一个必须需要非常多的支援才能发挥的攻击手。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有趣的是，本杰明观察到，马西莫-罗马诺却对阿扎尔有异乎寻常的信任。
本杰明不知道这种信任的动因是什么。或许跟马西莫自己在球员时代天赋平庸有关，或许马西莫受到了克劳迪奥-帕索里尼（Chapter 465）这种非常务实的意大利教练的影响。总之，马西莫对“进攻端的灵感”的理解呈现出与她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去年夏天，有消息称阿森纳的年轻意大利前腰贝尔纳迪诺因为不太适应英国生活，希望返回意甲，加盟AC米兰，投靠马西莫-罗马诺。
但是最终米兰选择引进的是当时29岁的阿扎尔。后来传出的原因是，阿森纳给贝尔纳迪诺的标价太高。
贝尔纳迪诺显然是个灵感和天赋都比阿扎尔更加出色的球员；但贝尔纳迪诺也有个问题，就是不太稳定，他的灵感伴随了不少的随意处理和丢失球权，阿扎尔在这方面显然更加老练。
在“灵感”和“稳定”之间，马西莫-罗马诺选择了后者。
这也就降低了他们在大战中的攻击力上限。这种高强度的比赛和平时松散的联赛完全不同，如果AC米兰主动围攻的话，阿扎尔会有很大概率在密集区域被断球是意料之中的，QPR在训练课上已经多次演练过这种情况出现后的反击模式。
米兰的高位压迫自然非常强劲，但断下球的伊恩丝毫不乱，QPR队长用身体倚住对手冲上来逼抢的中场科瓦西奇，然后脚后跟把球踢给身后的本杰明。
对手的另一个中场恩东贝莱已经逼上来，自己的身侧，阿扎尔也在进行反抢。
在那时，本杰明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没有停球，直接用左脚向前一个挑传。
这个传球的距离大概只有十五码，但他挑的弧线较高，力度柔和，很适合高个子来接球。更重要的是，菲尔这时候回撤到了落点之上。强壮的中锋背后是比他矮了不少的意大利后腰萨尔多。
这是另一个在赛前训练课上，她要求反复演练的点：
在反击中，莱昂和菲尔的瞬间换位，用菲尔的力量和体格站在前腰位去接球，去直接挤压对手体格相对吃亏的后腰萨尔多。
第一回合中QPR没有机会使用菲尔这个武器，但这场菲尔回归，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刚过中圈的位置，菲尔用胸口接下本杰明给出的空中球。萨尔多被菲尔用身体完全挡住，对此无能为力。
没等球落地，菲尔就凭借自己的柔韧性把腿高高抬起碰到球，做给了旁边的派特。动作有点怪异，但这就是菲尔。关键是，这个动作很有效、很省时间地把球给了出去。
派特开始冲锋。登东贝莱在回追，但根本跟不上也无法干扰，派特带球直接向前场左路冲过去，这是一次极快的反击，刚刚做完球的菲尔也马上冲进禁区。
速度极快的米兰右翼卫法赫德-哈拉克回追到位了，他想把派特逼到边线，至少是能够限制住他的速度，给队友赢得回防的时间。可派特根本不想跟他纠缠，他一个扣球，球从那两条纤长的腿之间穿过，之后马上变换方向往中路冲去。
QPR的反击已经完全打成开放局面——
菲尔一个人牵制住了萨巴蒂尼和莱莫斯两个中卫，亨克疾速在右路跑上来，身后是拼命回追的摩洛哥人阿里-哈拉克。由于QPR的反击速度太快，米兰的后场出现了较大的空当！
派特没有给菲尔，而是左脚正脚背贴地抽了个斜线，给右路冲刺上来的亨克。荷兰人在阿里-哈拉克紧追之下并未黏球，停了一下后，即刻把球向回平抽向禁区边缘——
这个倒三角传球，只有萨巴蒂尼反应过来了。十九岁的米兰队长尽全力刹车，然后伸出一只脚去够球。
QPR攻击线四头怪的这次反击中处理球的速度都太快了。萨巴蒂尼的脚只是勉强碰到了皮球，阻止了这球直接给回到派特脚下。
但球弹到了禁区外的本杰明脚下。
本杰明几乎是轻描淡写，第一时间用脚弓把球往前敲去……
萨巴蒂尼马上一蹬地，转而再冲向派特。
本杰明为这个意大利人的身体素质感到惊叹，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两次变向启动，减速再加速，以及他防守时的坚决和极强斗志也很可怕。
可是，本杰明这个球不是给派特的。
派特心领神会地一迈腿，让球从自己身后漏过，萨巴蒂尼扑空。
这个传球的真正目标是：和派特站在同一条线路上，但更靠近球门的莱昂。
莱昂同样没有停球，他顺着传球的方向转身，小腿猛抽并稍微加上一个角度，用正脚背把球狠狠击打向球门。
唐纳鲁马只来得及伸手，但来不及阻挡住皮球——
比赛时间刚到3分钟，总比分就变成了1:1！
进球后莱昂前所未有地疯狂地朝本杰明奔了过去，两人拥抱，又一起奔向客场球迷区，他们身后派特、亨克、菲尔很多队友全都冲了过去。莱昂甚至被派特那家伙拽倒……
从那一刻起，QPR在这场淘汰赛里就不再处于完全的被动地位。因为只要QPR再进一球，米兰想晋级就必须进两球，更大的压力从开场第3分钟就从QPR这边抛到了米兰那边。
更为关键的是，“米兰淘汰赛不丢球”这个被所有人敬畏的纪录被击碎了。
本杰明望向主裁，他的哨子含在口里，正在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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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尔说：“派特刚才那个挑衅的动作就很酷，可我学不来。而且，女孩儿们都说我很可爱。”
“你以为你三十岁的时候还会是这张童稚脸吗？”子翔不屑。
“那时候我没准都当爸爸了，不需要女孩儿们都喜欢我了啊，只要我的妻子喜欢我就行。”
“你以为碰到一个想要与之结婚的女孩儿那么容易吗？”
皮埃尔似乎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说的也对。”
两个年轻人的声音伴着圣西罗看台上的嘈杂继续传入尼古拉斯的耳朵。他的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两个拇指不断轻轻地互相敲打着。他听到子翔的话敲打的手指停了停，不过马上又恢复了节奏。
如果四十五分钟后还是这个比分，两队会进行加时赛。这种可能性不能不考虑，不过两个主帅应该都不希望如此。
对于马西莫来说，进入加时赛的话，按照欧冠的规则，客场作战的QPR进一球的话米兰就需要进两球，显然是不利的。
对于缇娜来说，她也会极力避免加时赛。因为QPR这场把四大攻击手都放在场上，她的板凳上缺乏有力的后手，进入加时赛之后的延续性可能会出现问题。
更重要的是，两个教练都有非常强的控制欲，尽管形式不同。进入加时赛意味着失控，不管到时候是冒险还是保守，结果被运气决定的可能性都变得更大。反正尼古拉斯自己非常不喜欢加时赛的。
尼古拉斯望向边线的那件白衬衫。她此时在想什么？
QPR的开局相当顺利，但AC米兰被进球后立马退守，恢复了严密的保守阵型。那也让QPR掌控了大量的球权。即便如此，QPR进球后实质的威胁却不多，没有再进球。
派崔克-安柏离禁区有些太远了，而且菲尔-比斯利也继续在禁区外活动，这使得QPR的控制力很强，但投入到对面禁区里的人手不够多。
另外就是，虽然QPR这场打了四后卫的阵型，但是两个边后卫冈萨洛-奇卡以及约翰-奥康纳的活动区域依然太靠后了。几乎没有套上下底的进攻模式。这也是更有利于控制的打法，但不利于进攻的展开。
这一定有什么原因。
裁判吹哨，下半时的比赛开始。
尼古拉斯把思绪拉回到眼前的赛场上来。
派崔克继续拉到外围，然后从中路偏左的位置带球，冲向科瓦西奇。
尼古拉斯的视线马上转向菲尔……QPR的中锋又回撤出来了。
突然间，所有的片段在尼古拉斯的脑子中组合起来。
派崔克的超强能力，菲尔的力量和骚扰能力，都是已知的、QPR在进攻中包含的元素，关键是怎么把他们组合起来……
她选择的方式，看上去是扳平总比分后的求稳策略，事实上隐藏了一个意图。
在大多数人眼里，AC米兰从后到前的几个支柱球员，分别是后卫线上的萨巴蒂尼、后腰萨尔多，前腰阿扎尔，中锋贝洛蒂。但尼古拉斯知道，前腰位置的阿扎尔只是名义上的主角，实为一个高级角色球员，这个本质已经被她在这前后两场对决里戳穿了。
可是，AC米兰的中前卫马特奥-科瓦西奇，还没有被彻底遏制住。这个球员的实力……
事实上，尼古拉斯刚到皇马时，科瓦西奇已经决定了加盟AC米兰，否则他绝不会放走这个克罗地亚人。
科瓦西奇的纵向突带能力、脚下技术和身体条件，让他成为米兰中场和前场连接的真正纽带。因此，米兰的四个支柱球员，或者说米兰的“脊梁”，实际应该是萨巴蒂尼-萨尔多-科瓦西奇-贝洛蒂。
一开始，尼古拉斯只认为派崔克的回撤是为了增强控球的稳定性。但现在回忆起派崔克的每次带球冲击，几乎都在针对科瓦西奇，让克罗地亚人处于非常受制的地步，这里面是有战术意图的。
尽管让派崔克去做这样的工作有一点大材小用，但确实最有效。
下半场刚开始，科瓦西奇的脚步就已经开始沉重起来了，用不了多久，米兰的这个点就会失效。
另一方面，菲尔-比斯利的站位。在这场的很多时候，尼古拉斯觉得这个中锋几乎打成了一个前腰，这样的结果就是菲尔会直接对上米兰的后腰萨尔多。
菲尔体格上的优势，在第一个进球的过程中已经体现出来，而在后续的比赛中，菲尔依然在这么干，这就包含了另一层战术意义。
如果说派崔克对科瓦西奇的打击是通过让对手不同移动、疲于正面防守和补位的话，那么菲尔对萨尔多的打击方式，就是直接的身体碾压。这让两人的精力太多放在了防守之中，体力流失严重，精神疲惫。
也就是说，这一整套的策略，直接可以打掉米兰“四人脊梁”里的两个点，而且是靠中间的、用来衔接的两个点！
尼古拉斯看向边线上的另一个人。马西莫在踱步，他瘦削的身影看上去有些不安。
尼古拉斯的嘴角微微动了动。马西莫上一回合可能还有些得意，不管是赛前玩的心理战还是比赛的过程和结果，至于这一回合么……
他猜马西莫可能有了一点失控的感觉。而他自己有过那种感觉吗？
Oh hell，是的，而且只跟她有关。不管是在球场上，还是在球场外。
尼古拉斯回想起一年前，他被马西莫-罗马诺淘汰的比赛。
皇马事实上没有输球，当时米兰是凭借客场进球多晋级的。那时，他缺少一些关键球员，也有一些运气方面的原因，但他在回顾的时候，也认可米兰和马西莫的强大。
这个枯瘦苍白的意大利人身上的东西已经渗入AC米兰这支球队的内里，塑造了这支球队的灵魂。马基雅维利主义和极度的实用主义。
尼古拉斯最开始受到刻板印象的影响，认为这无疑是一个意大利足球传统的继承者，极度注重防守，为了拿到好的比赛结果可以不择手段，将足球视为战争而不吝灰色手段，都是典型的意大利足球哲学体现。
但后来，他发觉不能这么简单地概括。马西莫自然是意大利足球体系中培养出的杰出教练，但越回想自己和他的接触，越觉得，AC米兰体现出的一些东西，事实上不完全是意大利足球的传统，更多的是马西莫-罗马诺自己。
他知道一个人的足球哲学本质上源于他的性格和价值观，进一步源于他过往的经历。他回想起来他们那些不多的交流，那双阴冷的眼睛下面，隐藏着一个极度渴望Power的男人。
尼古拉斯没有兴趣去研究马西莫的人生经历。但他知道这是个在球员生涯中不成功的人，这样的人后来选择走上教练之路的多如牛毛，有一些成了名帅。
但是马西莫呈现出的是格外强烈的，要把一切抓在手上的可怕控制欲。
为此，他构建了可能是历史上最完美的防守体系，他处心积虑地隐藏自己的作战计划，他采用场外干扰的方式给对手制造麻烦。一切都关于Power，他是如此想要掌控这个，他打造了史上防守最好的球队。
对此尼古拉斯表示尊重，但他在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也明白了这个教练的瓶颈：他的足球哲学中没有“灵感”的容身之处。
Fantasia，是意大利足球语汇中一个如梦如幻的词汇。意大利足球的传统中，不光拥有战术和防守，也拥有对于进攻端一瞬间不可预测的、突然迸发的灵感的尊崇。灵感变化莫测，马西莫一定认为这过于不可控了，所以才摒弃了这个元素，也就抛弃了意大利足球中的“trequartista”传统，只保留了相对可控的“regista”（即米兰后腰萨尔多的角色）。
尼古拉斯本人对于灵感的理解其实也比较保守，但他绝对不会到完全限制这种东西的程度。这就是为什么在那两次交手后，尽管皇马被淘汰，但尼古拉斯始终认为，如果下一次碰到这个对手，斩杀的几率很大的原因。
而她对于“灵感”的理解……则跟马西莫和自己完全不同。
尼古拉斯盯着此刻的球场上，圣西罗的看台上刚刚有人违规释放了焰火，因此目前场内有些烟雾弥漫。在那模糊不清的视野中，他看到有人倒在了场上，而且无法坚持了。
是科瓦西奇。这个克罗地亚中场这些年来一直就有伤病的隐患，上一场就曾经出现过问题，这一场撑不住派崔克的不断袭扰，出现这种情况，倒也不算意外。
尼古拉斯抬头，透过烟雾看了一下对面看台上方的比分牌。0:1，总比分1:1，时间是55分钟。
他再向下看去。她把派崔克叫到了场边。尼古拉斯转开眼，看了看圣西罗的棚顶边缘。三月份的时候他和她坐在这里，她总抬头看那个方向。她那时到底想看到什么？是圣西罗的灯火还是米兰的夜？
这片看台的米兰球迷发出了零散的嘲笑声与嘘声，还有口哨声。
尼古拉斯的余光掠过场边那两个身影，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是一个信号。
前55分钟，派崔克作为一个战术棋子，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但是也不寻常地在55分钟的时间里压抑了自己的灵感。现在，科瓦西奇已经被击垮，另一名重要球员萨尔多也已经气喘吁吁，处于强弩之末。
我亲爱的缇娜，你已经掰断了米兰的脊梁，那么接下来当然是把灵感释放，让你的野兽出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