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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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九罗提膝上撞他裆间, 左手下切夺枪,炎拓反应倒也不慢,左手迅速下摁, 硬生生将她上撞的膝头摁下,同时手指顺着膝盖滑入她小腿后,一把包圆攥住,用力向外撞甩。

    这么一来, 聂九罗夺枪的计划就告落空,她指尖刚触上枪身, 就已经身不由己外甩——炎拓这么大力, 她是绝扛不住的。

    好在她的优势是机变和身子轻盈, 一抬眼看到炎拓腰间的皮带,想也不想, 抬手抠进裤腰抓住带扣, 借着这一抓之力止了甩脱之势,同时身子上腾, 如一只灵猿般, 瞬间手臂抱住炎拓头颈, 身体攀贴上了他的后背。

    机会稍纵即逝, 她手指探向炎拓颈大椎之后用力扒住,附近他耳边说了句:“死去吧你。”

    语毕用力一拧。

    她一贴上他的后背, 炎拓就知道不妙了, 颈大椎是什么地方,哪能吃得住劲力, 轻者致晕重者要命的事,是以几乎是在聂九罗发声的同一时间,他双手上抓, 攥住她双肩下拽,吼了句:“下来。”

    聂九罗顷刻间天地倒转,手上失了力道支撑点,这第二杀的机会也打水漂了,不过还是那句话,她倒下也不能让他站着——虽说身子倒置,但趁着炎拓还未松开攥住她肩头的手,聂九罗手臂绕如缠藤,转瞬绞住了炎拓的胳膊,与此同时小腿一勾,吊住了炎拓的脖子:“你也下来!”

    两人双双砸落地上,这一砸声势不小:沙发移位、阅读灯斜倒,连小圆茶几都翻倒滚开了去。

    因着姿势扭曲、没来得及做防护,且倒也不是好倒,聂九罗一落地全身都痛,眼底冒星,迷糊间看到炎拓的脖颈喉结就在嘴边——高手之争,一招一秒,她不及细想,张口就咬。

    炎拓当然不知道她是要咬,只是眼角余光瞥到她又上来,知道不是好事,下意识一偏头,聂九罗这一口便结结实实咬在他颈侧——颈侧的肉相比胳膊腿,当然是柔嫩的,痛感也更加尖锐,炎拓只觉得一头血直冲脑门,扶在她腰间的手大力攥收,把她整个人推扔了出去。

    聂九罗重重撞上书架,上头的百十本扑簌簌砸到她身上,这也就算了,腰险些没给拗断、痛得她直冒冷汗——她第一爬都没爬起来,第二爬才喘着粗气、抓住书架搁板起身。

    炎拓站起时也没定住,踉踉跄跄连退几步,被工作台给挡停,上头立着的龙骨架晃了几晃,又颤巍巍立住。

    两人隔着几米远,警惕而又冷漠地对视。

    三合院的一楼西厢房里,被惊醒的卢姐惴惴坐起,慌乱地揿着了床灯。

    ***

    炎拓伸手摸了摸被咬的地方,那里已然皮肉皴起,再把指头送到眼前:见血了。

    聂九罗嘴角一阵麻胀,舔了舔一股咸腥味,是嘴角裂出血了,她索性伸出舌头全舔了,自己的血,自己吞,权当没流血。

    第一回合,不胜不负。

    再一低头,衣带松了,胸口敞得有点开。

    聂九罗一手掩理衣襟,另一手扯扣衣带,眼睛盯住炎拓,满目挑衅:“姓炎的,打不过我啊?我就穿了这么点,赤手空拳的,有种就别用枪,算什么男人。”

    炎拓笑笑:“你没枪,你有牙啊。”

    聂九罗也笑:“你没牙?”

    炎拓看了她几秒,手上一松,枪身绕着食指扳机处滑转了半圈,就势把枪身插回后腰:“我没枪,照样拔你的牙。”

    第二回合。

    两人都没着急动,互相审视距离方位,琢磨着一击奏效的法子。

    拆万儿八千招打三天三夜那是武侠小说里的意淫,聂九罗没那个体力精力,事实上,这种高强度的体力打斗,持续两三分钟就把她累得够呛了——她擅长取巧的闪电战,之前不管放倒狗牙还是炎拓,都是出其不意、十秒绝杀,战线越长她越吃亏。

    得加快速度了。

    聂九罗疾步上前,一脚踩上翻倒的圆几,身子借力蹬起扑向炎拓的同时,手臂长探抓起沙发上的靠垫,向着他头脸砸扔过去。

    一个靠垫,真打着了也不痛不痒,不过炎拓谨慎为上,一个箭步撤开身子,躲开靠垫、也躲开聂九罗的飞扑。

    这一下,聂九罗扑了个空,身体平窜上台面——不过这也在她计划之中,她左手一撑止住身体,右手前捞攥住台面上的手斧,看也不看,以肩为轴,反手就是一个劈抡。

    炎拓猝不及防,只觉一道森凉弧光凭空向着面喉劈现,急仰身时,到底慢了一步,肩侧一凉,衣袖上绽开一条口子,旋即一片温热。

    然而来不及细看,聂九罗一个旋身,第二斧已经劈过来了。

    炎拓又惊又怒:真是好极了,哄得他把枪收起来,她倒玩上斧头了。

    他心下一横,没躲,反而正迎上去,行将照面时一个矮身侧闪,左手横揽住聂九罗的腰,顺带着把她左臂也箍住,身体顺势转到她身后,等于把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右手抓住了她扬斧的手腕,臂上用力,一寸寸把她的手臂往下摁拗。

    又成了力气的比拼了,聂九罗全身像是被硬邦邦的铁箍箍上了,半分力气也使不上,眼睁睁看自己的手被炎拓带着下拗,斧口垂下时,炎拓手上又是一攥,聂九罗痛得浑身发颤,手指发痉,手斧咣啷一声落了地。

    她心下发狠,狠急智生,用尽浑身的力气,仰头往上猛撞。

    炎拓比她高,下颌就在她头顶上,突然吃了这一撞,撞得牙床猛扣舌头,眼底一团团发黑,手上自然也就松了。

    聂九罗趁势得脱,跌撞着往前连迈了好几步。

    不过她也好不到哪去,她的头不是铁打、炎拓的下颌也不是软的,这一招即便杀敌三千,自损也有三五千了,她摇摇晃晃,脑子忽左忽右地发沉,喘着粗气回过身,恰看到炎拓吐出一口血唾沫。

    应该是那一撞,牙齿咬破了舌头了。

    打铁趁热,一鼓作气,两杀都拿不下他,得祭出绝杀了,聂九罗打红了眼,一声厉喝直冲上去,炎拓抬手格挡,她攻的却是下盘,腿上一个猛铲,抱住炎拓,又是双双滚翻在地。

    这一滚声势更大,撞得工作台挪位半米多,上头的锯子锤子塑刀凿子哗啦啦落地,连龙骨架也终于立不住,向着这头扑跌下来。

    机不可失,聂九罗顾不上其它,翻身坐到炎拓身上,右手一扯,把左腕的环圈扯绷成一条森然银亮弦线,向着炎拓脖颈就套。

    这手环,炎拓也算眼熟了,但想死了都没算到,居然能当杀人利器。

    这么尖细的弦线,脖子被勒住了那还得了?

    他脑袋急闪,抓住落在手边的龙骨架格挡,就听“哧啦”一声,弦线紧绕龙骨的头颅,发出去的劲力没收回来的道理,再加上头身相接处的木架相对细弱,下一秒,木架脑袋已经被大力绕割下来,骨碌碌滚远。

    聂九罗手上不停,又是一个圈绕。

    炎拓看到银线又到眼前,知道自己是疏忽了:弦线跟刀不同,刀想再砍得先收回,但弦线绕空绷尽,又是一条直弦,第二攻可以无缝衔接。

    他抬手想抓点什么,入手细软腻滑,腕处似乎碰到什么硬物,他心念一动,手顺着聂九罗的腿迅速上抚,一把抽出匕首,在脖子被弦线圈紧的同时,反手用匕尖抵住了她心口。

    聂九罗身子一僵,不动了。

    匕尖相当尖锐,已经进了皮肉,睡袍的破口处慢慢渗上血色,睡袍的遮掩下,有一滴殷红的血,顺着她小腹慢慢滑落。

    炎拓脖子外圈的皮都已经被弦线勒破了,他看着聂九罗笑:“赤手空拳?聂小姐,你身上藏的东西可够多啊。”

    两人都不动,也冒不起这个险去刺激对方,喉管、心脏,不比阑尾,都不是人体舍得起的。

    就在这个时候,楼梯上传来卢姐战战兢兢的声音:“聂小姐啊,出什么事了吗?”

    聂九罗心头一凛,吼了句:“没你的事,我拆东西,你明早再来收拾!”

    卢姐:“哦,哦,那行。”

    这倒也不赖卢姐心大,她们家政公司专门有个群,都是服务作家、画家、设计师之类的,这类人群特立独行的比例高,出状况的也多,什么自闭自残吸毒,其中有一个,大半夜忽然来了灵感,拿自己的血在大白墙上画了个血意淋漓的心脏,把阿姨吓得接连一星期噩梦不断。

    所以,聂九罗在拆东西,虽然是在半夜、动静也有点大,但是,依然正常。

    炎拓候着卢姐的脚步声消退:“聂小姐,咱们是要这样……到天亮吗?”

    聂九罗咽了口唾沫,没吭声,攥住手环端头的手有不易察觉的发颤:一个姿势端久了,难免这样。

    炎拓:“我是个惜命的人,你这满屋子事业消遣,应该也挺珍惜人生的,你看,与其现在双双丧命,不如各退一步,都先活着好不好?”

    聂九罗就坡下驴:“好,你先。”

    炎拓冷笑:“我先?你这种撒谎成精的,有什么资格要我先?你先。”

    “撒谎成精”这四个字,倒也没冤枉她。

    聂九罗说:“好,我先。”

    她盯住炎拓,先松开手环一端,环身有复位弹力,很快蜷缩回腕上、恢复本样,她两手虚张举起,以示现在无威胁,然后慢慢起身后退。

    炎拓也盯死她,松开匕首,撑起手臂起身,站起时,一脚把匕首踢开老远。

    第二回合,不输不赢,再次清零。

    聂九罗齿缝里迸出两个字:“再来。”

    炎拓不打算再跟她缠斗:“聂小姐,我来是想跟你聊事情的,你这状态疯癫了点,不太适合,改天吧。”

    说着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腰后插着的枪亮晃晃地对着她。

    还改天?这种事夜长梦多、早结早了,谁也受不了整天心惴惴地等临头一刀,聂九罗喝了句:“回来!”

    说话间,抢身上前,伸手就去拔枪。

    炎拓敢让枪落她眼里,也就是笃定她拿不到,就在她发声的同时,他斜向冲前、一个窜跃上捞,把搁在临墙展示架高处的一尊罩透明塑料膜的塑像给推了下来。

    这尊塑像,他之前就注意到了,是尊水月观音像,隔着塑料膜都能看出精工的程度,塑像面部双目修长,微闭俯视,衣袂褶皱繁复。

    他笃定珍视作品的人,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作品损毁。

    聂九罗眼见塑像跌落,脑袋里嗡的一声,头皮跳炸,到底是职业本能占了上风,放弃了追击炎拓,飞身扑前去救。

    这尊像,就是老蔡口中 “三年了,你好意思再拖吗”的那个,之所以进展奇慢,是因为务求精心。珍视也是绝对珍视,眼见如果硬生生抱住、势必会有大损,情急之下,贴地滑身,拿自己的身子去当塑像的肉垫,终于在观音倾倒的最后一刻、伸手稳住了。

    隔着透明膜与悲悯面目的观音相对,聂九罗剧烈喘息、心跳如鼓,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耳边传来瓦摔片裂的声音,炎拓没从楼梯走、那只是障眼法,他翻窗出去的,踩落了不少青瓦片,屋檐尽头就是院墙,翻下墙落地即遁——他走了。

    聂九罗在地上躺了会,这才忍痛坐起,同时小心翼翼地扶正塑像。

    到底是跌落事故,饶是极尽小心,菩萨还是未能全须全尾,有些边角小物件跌落在塑料罩里,聂九罗认出有垂手的那只大拇指、连珠璎珞上的一块、还有宝冠的一角。

    虽然容易修补,但每掉一块,还是像掉了她一块肉,心疼。

    过了会,她咬牙爬起来,走到开着的那扇窗前。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花草香,地上散落着七七八八的瓦片,卢姐的房灯还亮着,亮着亮着,就关了。

    看情形,至少是今晚,这人不会再回来了,恨也没用,等也白搭。

    聂九罗闩上窗户,捡起被炎拓踢开的那柄匕首,踩过满室狼藉、一地钉凿,中途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折回到沙发边,一把掀开坐垫。

    狗屁的炸弹,是个不锈钢的弹扣,承了重量就会咔哒一声。

    她攥起弹扣,步子虚浮地往卧室里走,脑袋还是昏的,那一撞,真是撞得她脑子里万物移位。

    聂九罗手上用力,攥紧弹扣。

    下次见到,她要把这玩意儿塞炎拓嘴里,让他生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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