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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殷之送走程冬,就接到了老爷子亲自打来的电话,他老人家的声音硬邦邦的,本就苍老,这时候听起来像是枯树皮一样一刮就碎。

    “现在到家里来。”说完这话就挂了。

    这个“家里”自然是指本宅,但原殷之从未觉得那是家。他扬手拦下出租车,都懒得抬眼看看周围,他不过刚刚打开手机,掐点掐那么准,一定是有人盯着,着急到这份上,原殷之心想,这次自己恐怕要再次领教老爷子的鞭子了。

    然而连他都没有想到,等他的不是鞭子,而是继伯诚分股后的又一次家庭会议。

    “殷之,来啦。”

    正房的大厅内已经坐满了人,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站起身跟原殷之打招呼。

    “二婶。”原殷之朝她点头,再去看坐在旁边没动的二叔,那人偏着头,装作没看见。

    零零落落地又有几个人跟他打了招呼,多是长辈,跟他同辈的大多在读书,做不得主。

    原殷之左右看了看,只有一张尾座是空着的,他也不在意,到那里坐下了。

    随后原正邦拄着龙头拐杖出现在厅内,环视一圈后在首座那张太师椅上坐下来。

    “今天难得把大伙儿召集到一起,不是有事情庆祝,是有大事情要商量。”原正邦说完,才第一次把目光放到原殷之身上。

    “殷之,你出来。”

    原殷之站起身,走到屋子中央去。

    他小时候也有过在众人面前挨打的时候,对于男孩子的自尊心简直是种极大的摧残,然而今天他已经长大了。

    他早就长大了。

    “伯诚的唱片部上个月被独立出去,变成了个唱片公司,51%股权持有人不姓原,这件事你好像没有跟家里人说过吧。”

    原殷之愣了一秒,预期中他以为老爷子是要批斗他的丑闻,开口却是把自己藏好的项目就这么揭了出来。

    这件事做得隐秘,他也只跟程冬稍微提了一下,目前不应该有人知道,除了……

    他在满屋人里找到了原缜。

    原缜没有坐,而是靠在大花瓶边,伸手摆弄着植物的叶尖,侧脸透出点不自在来。

    原殷之回过头来:“唱片业不景气,收支不均,留在伯诚就是个累赘,从去年开始就开过几次高层会议想给唱片部找合伙人独立出去,决定下来后就是我亲自在操作,我以为执行总裁都插不上手,自然也不必劳烦家里人了。”

    在座的有几个亲戚是在伯诚任职的,但离高层还远得很,要不是老爷子说出来,他们都不知道唱片部独立出去了,毕竟国内最好的那几个录音棚还在公司里搬不走,但他们没想过,不挪地儿,不代表不换人。

    而原殷之这番话已经把原家人隔开,家族股份比重少,他们也没本事混到高层,这种决策自然插不上话。

    “说什么家里人,你小子有把我们当过家里人吗?”二叔原睦突然开口,他名字里虽然是个和睦的睦字,为人却十分的不安分,“不声不响地把公司割裂,那唱片部里也有咱们原家的股份吧,也就是说在座每个姓原的都有投钱到里面,你自己找个人合作把东西端走,分给人家51%,那咱们原家的股份呢,占多少?”

    原殷之看向他。

    原睦这么大岁数了,就没在这个侄子面前真正硬气过,可今天这同性恋侄子的丑闻已经铺天盖地,家族会议的架势看着都像以他为靶,老爷子一开口也是责备的意思,这么一想,原睦的腰都直了。

    “没有。”原殷之说。

    “什么!?”

    “原家参股的协议里,有明确的细款,仅享受伯诚总公司传媒运营分红,无决策权,这里的伯诚,自然不包括已经独立出去的唱片公司。”

    “胡闹!”原睦拍案而起,“那你要是把伯诚换个名字,我们是不是什么都拿不到了?”

    原殷之心想,平时猪头猪脑,抢食儿的时候倒聪明得很。

    “二叔放心。”他微笑着,“侵吞和转移资产可都是违法的。”

    原睦转着眼珠子还想说什么,却被斜刺里的声音打断了。

    “你也知道是违法的?”

    是原缜。

    原殷之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扭头看向小叔。

    在这个所谓的家里,除了母亲,也只有小叔给过他亲情了,他从来不认为原缜会对自己不利。

    “原殷之,我劝过你的,我不想看你走歪路……我已经把这几个月来你转移伯诚资产的记录,都交给父亲了。”

    原殷之面无表情,在四周暗暗的惊呼中,只是这么闲散地站着。

    “这就是咱们今天要商量的事。”原正邦此时才开口,他老人家就这么双手搭在拐杖上,气定神闲丝毫不见愤慨,“殷之转移伯诚的事,按理说这些也是他个人的份,咱们入家族股在他的私人公司本就不占理,这页揭过,但是殷之,我要问你一个问题,这么大费周章等于是把你一手建立的公司自己拆解的事情,你为何要做?”

    原殷之垂眼,没有答。

    一时间整个大堂都寂静无声,突然二婶低呼了一声:“不会是因为那个小歌星吧?”

    原正邦目光一凝,对原殷之低喝:“说话!”

    “我早就跟爷爷您说过,这家主,我不想当。”

    “我也早就说过,你不想当也得当。”原正邦狠狠撞了一下手里的拐杖,气急了,“你妈是怎么把你教得那么自私自利,数典忘祖的!”

    原殷之抬起眼睛来,目光里陡然乍现的凶光丝毫不掩饰:“并不是她,是父亲教我,只要是原家人,哪怕贪图享乐不思进取,也照样吃喝不愁。”他看向原睦,又扫了一遍在座的所有人,“人说虱多不痒,我不一样,我可是痒得很。”

    全部人都被骂成吸血的寄生虫,自然不甘愿,原睦张大嘴有要说什么,原正邦已经站起身,举起拐杖就朝原殷之挥去。

    原正邦冷着一张脸,默不作声,金属内核的拐杖打在原殷之身上,发出让人冒冷汗的闷响,原殷之也一声不吭,咬牙受着。

    这么打了十数下,原缜终于看不下去,冲过去拦住了原正邦:“爸,别打了。”

    “你去跟男人胡搞丢我们原家的脸,不结婚不留后,我都忍了,只要求你兢兢业业为这个家做点事,你要走,是想看着偌大家产垮干净吗?是,我教不好儿子,除了原缜尽是好吃懒做的废物,我就想着好好教出个孙子来,能把这家撑住,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想靠你们年轻人,你就这么不管不顾?你就执意要走?”

    原殷之低着头,原正邦有几下已经挥到他脸上来,撞出了红痕,背上更是一片火辣辣的肿痛,小时候被打时那种熟悉愤怒刚刚涌上心头,却紧接着,就被原正邦那番近乎控诉的话给浇灭了。

    原殷之闭起眼睛,他突然很想见程冬,在程冬那里,根本没有这些站在制高点的索取和隐痛的伤痕,他简单而直白,会给自己没有杂质的爱。

    他想去见他。

    程冬一夜没睡,早晨在疲惫的半梦半醒间听到蛋黄的叫声,十分欢快,程冬就知道,是原殷之来了。

    然而他却并不想起身去迎接对方,原殷之的脚步声接近时,他都觉得心脏一片酸楚。

    “被我吵醒了吗?”原殷之冰冷的身体靠近过来,分走了一半被子,然后那双冰凉的手就抱住了他的腰,“我好累,再睡一会儿吧。”

    不知道原殷之去做什么了,似乎真的极度疲惫,刚刚把下巴蹭到他肩膀上就响起了轻轻的呼噜声。程冬慢慢把男人的手拿开,下了床,在小沙发上坐下来。

    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原殷之,也是刚刚睡醒,这个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看自己的眼神冷得要命,并不像感兴趣,倒像是一种审视。

    而他自己呢,他一开始就用错了方式,他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地意识到,他们之间是完完全全的不平等,竟然在原殷之面前轻松自如,三番两次地违抗对方,甚至在被羞辱之后,也意识不到那不该叫羞辱,那是原殷之权利范围内的训诫。

    原殷之他,应该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够听话吧。

    过去是一鞭子一颗糖,他就被哄得分不清南北,等真正的侧刀落下来,斩断了他所有的妄想,他才知道,他们之间有过的并不是爱,而是一场原殷之单方面的操控游戏。

    开始的决定权在原殷之手里,那能不能最后公平一次,让他来结束呢?

    程冬站起身,拿过衣架上的外套和围巾,在走出房间之前,还是忍不住扭回头来。

    原殷之在梦里的脸也是冷硬的,带着天生的倨傲气质,程冬慢慢走回床边,蹲下来用手轻轻摸了摸原殷之的头发。

    “我希望下次见的时候,我能想明白,是我不够格,还是你不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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